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小南门往事

来源:  发布时间: 2020-11-13 09:07:54


小南门旧影(20世纪80年代)。郑高华 摄

  二十世纪六十年代,温州还很贫穷,城市也不漂亮。当时的温州市区有多大呢?曾有人骑着自行车,从汽车南站出发,自东向西,骑到清明桥只用了十五分钟就贯通全城。过了清明桥,就是乡下。自行车,在那个年代,温州街上也很少见到。有一位阿姨骑着自行车上街,竟然是惊人之举,引来不少市民的赞辞:“咦,女人也骑脚踏车!”佩服得不得了。

  小南门,窄巷浅弄,一溜儿的板材房。因了岁月的沧桑,木房子已经被涂抹成了深棕色彩,黝暗得早不见了木材的原本花纹。一座上了年岁的木房子,似乎已经承受不了瓦片的重重叠叠,被岁月摧残得东倒西歪了。它的主人在外面用几根大柱子顶着支撑着,防止再歪斜。薄薄的板墙,吱吱嘎嘎的楼梯。有阳光从瓦的缝隙中悄悄地钻了出来,碎银般地或在床上,或在桌面上,或在地面上匆匆忙忙地转着时光。
  小南门临街,卖吃的、打铁的、箍桶的、卖日杂的,小店小铺小作坊,挤挤挨挨,一家接着一家,沿街而长,很热闹。挑着竹篓担,立街吆喝的小商小贩,走街串巷叫卖的货郎担,叮当声响的“糖儿客”,描绘了一幅市肆图。
  小南门很热闹。卖甘蔗的小商贩尤其多,有行商也有坐商。那些坐商,常常挑一根上好的甘蔗,标价五分钱,削去头梢,专候一些年轻人买来“试刀”——每刀一分钱。他们几人相约,将甘蔗直立于地上,用削刀对准甘蔗,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,一刀削下。削下多的多得,削下少的少得,没有削下的自然不得。或多或少,全凭手艺和运气,没有争议。有一个年轻人的功夫了得,一刀削下,势如破竹,将甘蔗一劈为二,独得半壁江山。高兴的他,大口咀嚼着胜利的甘甜。
  小南门一带的街面上,常常有几个年轻的女人,三五一堆围坐一起,手里飞针走线,嘴巴也不肯停,轻声细语地说着方言,嘻嘻哈哈地打趣。十字花,一针连着一针互相交叉,花卉飞禽就在她们的手下魔术般地变化了出来,各种各样图案,就在她们的快乐里变得五彩缤纷,十分好看。我常常会跑去看她们绣花,看得出神。温州人唤其手艺为“挑花”,很形象。不用绣撑子,拿在手里,一针一针地挑。挑花女常常会把绣花针往布上轻轻一抹,布面上就会出现一条细如发丝的划痕,她们就沿着这个划痕,构思着美丽。温州的手工艺品很丰富,石雕、黄杨木雕、细纹刻纸、牛角雕等等,真是琳琅满目,让我很着迷。我常常会跑到打锣桥口和解放街去看这些被称作玩意的,一件件看,一件件端详,心中满是欣羡,真的是太美了——温州的民间艺术。
  一些上了年纪的老人,则穿着黑色夏布衣,大袖宽襟,慢慢摇着大蒲扇,有一下没一下地扇着,光脚穿着木板拖鞋,走在小南门的砖路上,踢里踏拉的响声跟了她一路……浓浓的生活气息,真的让人陶醉。
  我就读的学校离着双莲桥很近,双莲桥又近傍小南门内河航运的码头。那里天天好不热闹!课余,闲来无事,我和同学会跑到双莲桥上去看风景。河面上,舴艋船儿、小客轮你来我往的,吵吵嚷嚷的。舴艋船儿来的时候,卸下的大多是从乡下运来的甘蔗、木炭、瓜果菜蔬还有草席等等。值得一提的是盘菜,白色,扁圆如盘形,炒、蒸、腌渍味道都很美,有一种特有的淡甜,让人咂嘴不忘。盘菜似乎只有温州独有,尤以瑞安产的为佳。
  温州校园里,学生之间的交流全讲方言。称“老师”为“先生”。其实,在温州话里的“先生”,是对有学问之人的敬称,而“老师”,在温州话里却是对手艺人尊重的泛指,比如说“泥水老师”“木工老师”等等,外地称“打铁匠”“泥瓦匠”人等或师傅的,在温州人的嘴里,皆可称之为“老师”,体现了温州文化中人与人之间,互为尊重的人文思想。温州人把人与人之间的吵架斗殴称为“乱”。一个“乱”字,把纷争形象而十分生动地刻画了出来,“蒙乱”“乱死去”“乱的头皮胀兮”。郭沫若曾在当年来过温州考察。他认为,温州话是中国古语保留得最多的方言之一。温州的学者说,当今的温州方言中,保留了唐宋以来的温州话语音风格,颇多古音。
  温州离舟山渔场近,海产品很多,又不用凭票购买。七八两左右重的黄鱼,一角钱一斤,再小一点的五分钱一斤。腌渍鱼、晒鱼鲞,每个家庭主妇为鱼忙活着。一旦到了这个季节,小南门人家的竹架上屋檐下,一溜溜的鱼鲞,新晒的,晒干的,在太阳下闪现着盐渍花纹,小巷空气中飘荡着淡淡的鱼腥味……
  多少年过去了,小南门换了模样。我现在的家离着小南门很远,坐公交车从人民路上经过时,每每报站“小南门到了”我的脑海里就会浮现出小时候游荡在小南门的情景,那些年代的板房、窄巷浅弄,早就不见了踪影。温州从小变大,变漂亮了,高楼大厦拔地而起。时尚美丽,那些五彩的十字绣,不再作为养家糊口的手艺,而成了茶余饭后的点缀。
  摘自鹿城政协编撰的文史资料第31辑《鹿城街巷记忆》

  文/贾振葵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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