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指导员的“手段”

来源:  发布时间: 2021-01-29 10:59:44

    “那个王朝班长又喝醉酒啦,吐得一塌糊涂。”星期天的一个午后,通讯员小张着急地向连长报告。

    “哎哟,这酒鬼真是死不悔改啊,非严肃处理他不可!”连长怒目圆睁气狠狠地说。
    上世纪七十年代,在雪域高原上有一支修建青藏公路的基建工程兵部队。在部队的军事化管理上虽然没有正规部队那么严格,但对战士私自饮酒,特别是醉酒还是禁止的。这个来自于甘肃的王朝班长贪酒,星期天私自喝酒已经是第二次了。上次醉酒是发生在星期天晚上,他叫班里几个能喝几口酒的战士到食堂打了饭菜,在班里的土坯房里摆了几张方凳便喝了起来。按说星期天偷偷喝几口酒也就罢了,但这位王班长喝了酒躺在床上蒙头大睡,到晚上全连集合点名时连长几次点到他的名字却无应答。一查,他躺在床上酒还没醒,气得连长当场就想给他个行政警告处分,幸好被指导员给挡住了,最终只给了他一个口头通报批评了事。
    这次王班长旧错再犯,我在心里想,这次王班长算是玩完了,非背个白纸黑字的行政警告处分不可了,这可是得装进个人档案里的,算作人生“污点”哩。
    果真连长跟指导员说:“指导员,这次不能放过王朝这小子了,必须严加处理,给他个行政警告处分。”
    指导员点燃了一根香烟,吐出一口浓浓的烟圈说:“这小子干活可是个拼命三郎哩。我了解了,他家是开酒坊的,当兵前他就好这一口。就凭他这两次醉酒就给个行政警告,似乎重了点,而且还不一定就能改得了。这样吧,我先找他谈谈,再与你商量。”
    指导员找王班长谈了话,我在一旁看到王班长眼泪都出来了,一再表示自己以后保证不再犯,坚决戒酒。
    指导员两眼一瞪说:“王朝,你以为我会相信你的保证啊?狗改不了……”指导员说到这儿突然打住,大概是他觉得骂一个战士“吃屎”不合适,就没再往下说。
    找王班长谈过话后,指导员跟连长商量,决定还是从轻发落,再给他一次机会。连长没好气地说:“我的指导员哎,你怎么能轻信他呢?不给他点颜色看看他还会旧病复发的。”
    “我就是不轻易相信他才想着这么做的。客观上讲战士们在这雪域高原施工修路也确实太艰苦。这小子虽然醉了两次酒,但尚未造成太坏影响,还是看看再说吧。”指导员说着递了一根烟给连长。
    连长点燃了香烟,吐着烟雾说:“好吧。”
    一天晚上我陪指导员查岗,深秋的高原已然严冬了,特别是晚间,在室外得穿上棉大衣了。我缩着脖颈跟指导员说:“指导员,您的心还真是软和呢,总是不舍得轻易处理战士。”
    指导员侧过脸看看我说:“沈文书,我心软吗?你以为给他个警告处分他就能改得了啦,猪得等着养肥了再宰。”
    我一时没能完全领会指导员的话意,心想干嘛扯到猪身上呢。
    已经是晚上十点多了,连里早就吹了熄灯号。在查岗的路上,我和指导员同时发现一盏路灯下有位穿着军大衣的战士,手里捧着一本书。走近一看,是今年刚入伍的新兵吴成。指导员干咳了一声对吴成说:“小吴啊,都几点了怎么还不按时作息呀?”
    吴成双脚一并朝指导员敬了个军礼,嗫嚅道:“指导员,我错了,下次保证不再犯。”
    指导员“呃”了一声,拿过吴成手里砖头般厚的书,“唰”地翻了一下书页说:“你小子还真行啊,寒夜里路灯下看《战争与和平》,还不快回去!”
    “是!”吴成接过书快步离开了。
    望着吴成的背影,我忍不住问指导员:“指导员,我说您心软您还不承认。这位新兵违反晚间作息时间私自溜出屋外看书,您不是一句也没批评他吗?”
    指导员“哼”了一声说:“批评他一下有用吗?你以为我会相信他以后不再犯的鬼话吗?记住,只要是上了瘾的,想改也难。”
    过了一段时间,一个星期天的晚上吹过熄灯号后,我陪指导员下排里查铺。土坯房里烧着炭炉,裹在被窝里的战士们发出了均匀的鼾声,有的还打起了呼噜。指导员细心地为一名战士掖了掖被头,再挪步到另一张床前,悄声朝被窝里的战士说:“你又违反作息时间了,你不是向我保证以后不再犯了吗?”装睡的吴成睁开双眼支吾道:“没,没啊……”
    “我一进门就看到了,打着手电看书,还不承认,抓紧睡觉,明天施工还要赶进度。”指导员说完便转身离开了。
    指导员接着去了另一个班查铺,却发现“酒鬼”王班长的床铺空着,指导员正皱着眉头,王班长晃荡着进屋了。他冷不丁看到站在床前的指导员,一激灵,酒也醒了……
    指导员当晚就叫醒连长,商定了对王班长的处理决定。
    第二天连长向全连宣布撤销了王朝的班长职务后,我瞅个机会跟指导员嘻嘻笑道:“指导员,这就是您说的猪养肥了再宰啊?你可真有手段。”
    指导员撇了撇嘴说:“事不过三嘛,这次撤他的职该他心服口服喽,我看这小子以后该长记性了。”
    “酒鬼”王朝以后还真践行了他的“保证”,非但没有破罐子破摔,而且干起活来更加起劲。战友们取笑他说:“王朝啊,班长都撤了,还那么起劲啊,干脆继续喝酒得了。”
    王朝瞪起一双眼说:“事不过三,撤了职务只能怪自己喽,老子不喝那马尿了。”
    王朝虽说不喝酒了,但他并没有“戒酒”。大年三十晚全连会餐,我见王朝还是用大碗喝了啤酒,而且还是指导员鼓励他一口气把一大碗啤酒倒进了喉咙里。王朝末了还用手背抹了一下嘴说:“指导员唉,我可是熬到大过年才敢喝上几口酒啊。现如今看到酒都反胃,闻到酒气就想吐了。”
    王朝说得一桌人哈哈大笑。
    过了春节不久,王朝用他那“拼命三郎”的干活劲头荣立了个人三等功,之后又“官复原职”。在我退伍的前几天王朝又升任了副排长,而那位屡次违反晚间作息时间看书的吴成则被调到连部当了文书。
    我退伍后就再没与战友们联系了,那时连电话机都还没普及呢。只是很多年以后我偶尔翻阅一本文学期刊时,看见署名吴成的一篇短篇小说,是反映我们基建工程兵部队的题材,不知是不是当年接我班当文书的吴成写的。 

文/李世斌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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