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又见老连长

来源:  发布时间: 2020-12-18 10:17:32

  “嘟嘟嘟嘟……”通讯员吹起了急促的紧急集合的哨音。我们这些刚吃过午饭的“新兵蛋子”慌忙小跑到站立在新兵连食堂门外的通讯员跟前。在这茫茫戈壁滩上,虽然中午的阳光明亮刺眼,但那暖意却被呼呼嘶叫的寒风刮得荡然无存,大家缩着脖颈以班为单位站成了队形。我心里正在想着“你一个通讯员也就比我们早当一年兵,搞起来像个连长似的……”的时候,人高马大的刘连长虎着脸从食堂里走出来,手里拎着带把的潲桶。

  大家不明就里,等待着刘连长训话。
  刘连长“哼”地似咳非咳了一下,说:“我知道你们中间好几个是从南方来当兵的,但吃不惯面食总不能把白面馒头吃几口就给扔到潲桶里了么!知道这是什么性质吗?浪费粮食就是犯罪!都是谁扔的?好汉做事好汉当,自己出列!”
  现场鸦雀无声。这事我刚才干过,往潲水桶里扔馒头的时候还骂骂咧咧地跟同乡战友说:“天天吃馒头土豆,没有大米饭吃,不如绝食算啦!”
  时间足足过去了三分钟,刘连长那一对如炬的大眼睛在队伍里来回梭巡,当他的眼光碰触到我的双眼时,我的脸腾地绯红,把脑袋耷拉到胸前。
  “怎么,没人敢站出来?”刘连长的话好似鞭子抽打到我的脊背上,我浑身一激灵,几乎是无意识地举起胳膊,嚅嗫道:“我扔的。”
  “出列!”刘连长吼道。
  接着,又有两三个新兵主动出列,低垂着脑袋。
  刘连长将手伸进潲桶,拣出几个馒头残块,痛心地说道:“真是作孽啊,有多少人还在饿肚子,你们,你们怎么扔得下手……”
  刘连长把小半只馒头塞进自己嘴里咀嚼,我认得那小半只馒头就是我吃剩下的,而且我还注意到小半只馒头已被潲桶里的混合汤汁浸湿了。“这也吃得下口……”我心里嘀咕着。
  刘连长咽下馒头,又伸手把潲桶里的几个馒头残块拣出,分发到我们几个人手里,说:“都给我吃啦!下次再犯,一律关禁闭。”
  连长都带头吃了,我们几个还能怎么着?只能乖乖地强咽下肚。
  两个多月的新兵集训结束,我被分配到汽车连,万想不到,汽车连连长正是新兵连的刘连长。而且刘连长还特意安排我到连部给他当通讯员。我跨进连部,卸下背包,刘连长朝我呵呵笑着:“小张呵,知道我为何选你当通讯员吗?”
  “不知道。”我如实回答。
  “那天你敢于第一个承认扔了剩馒头,说明你小子还算诚实,知道吗?诚实是为人之本,好好干吧。”刘连长说完便忙他的去了。
  刘连长经常要带车队跑长途。在高原戈壁滩上跑车确实很辛苦,我有时就主动帮刘连长洗涤换下的衣服。一次我把连长换下的内裤和袜子装进脸盆想去溪边清洗,被刘连长一把拦住。刘连长说:“小张,记住了,我换下的内裤、袜子什么的一律我自己洗,你不用管。”
  我说:“没关系,我反正也没啥事。”
  “这是对人必要的尊重,官兵平等,人人都有人格尊严。”刘连长认真地说。
  当兵的日子会让人记住一辈子。几十年后我与定居在西安的老连长取得了联系。我利用出差机会特意去看望老连长。
  已年近七十的老连长特意叫上了几个熟悉的战友,在一家不起眼的小酒店接待了我。
  老连长的酒量依旧不减当年。我酒至半酣,对老连长说:“老连长,知道您对我人生影响最大的是什么吗?”
  “呵呵,是节约粮食吧……当年我好像为扔剩馒头的事差点关你禁闭。”老连呷了一口酒说。
  “是的,足以让我受用一辈子。但还有一件事,也深深地影响了我。”我也呷了一口酒说。
  “还有啥事啊,我老了,不记得了。”老连长说。
  “就是您不让我替您洗内裤、袜子的事。这个习惯我一直坚持到今天,成家后,从不让老婆替我洗内裤、袜子,都是随手自己洗。您说过,这是对他人的尊重。”我认真地告诉老连长。
  “好好,小张呵。”老连长突然哈哈笑起来说,“你都五十多岁了,你看我还叫你小张,张健呵,这个习惯好呵,我都快七十岁了,还依旧这样做。”
  欢宴持续了两个多小时。桌面上余下些剩菜,老连长叫服务生给打包。走出酒店,我望着手里拎着剩菜的老连长的背影,突然想起刚才光顾着回忆从前的军营生活,怎么没问问老连长现在日子过得怎么样了呢?我侧过脸问身旁的战友。战友微微一笑说:“老连长日子过得滋润着呢,退休工资六七千,他就一个女儿,女婿是本市大名鼎鼎的上市公司老总。”

  文/李世斌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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